告别

小气包

一直觉得，我不会把异乡的这个房子当作家。
在我拿到钥匙之前，这里住着我不认识的人；终有一天，会有另一个陌生人的给它换上新的锁。我是在搬进这房子的时候就已经算好了离开它的时间的，我清楚地知道，如果不是遇到拆迁，房子永远属于这座城市，而对于它，我只是一个路过的人。
十年间，不断地有东西添加进来，大多是生活必需品，衣柜，床，电视，洗衣机，应时而加的衣物，哪里放着什么，闭上眼都一清二楚。倒是老家的房子一年间住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月。这十年间，老家的房子安上了集中供暖，去掉了原来的壁挂衣柜，阳台之外又包了阴台，安装了整体厨房。房子越来越舒适了，但我越来越感到陌生了，每次回去都要为找东西不断地询问婆婆公公，虽然二老对“盐在哪里？”“面粉找不到……”等等问题都笑着一一回应，我还是不禁自嘲：对于这个家，怎么像个外人？
这次我回来，亲手重新布置了卧室、客厅、书房，彻底收拾了一次衣柜，把大大小小的抽屉拾掇了一回，心里到底是有了踏实的感觉。给他泡一杯茶，看他一边喝茶一边看手机，或者我坐电脑前，拿起他默默递过来的一杯蜂蜜水，心里感叹：回家真好。回家，不是迈进一个门坎，而是找到熟悉的感觉，让心真正安定下来。
经常还会有各种事由需要去那座城市，去那个房子。每次来去匆匆，每次都会从里边拿一些东西带走。总没有人住，房子里的空气很浑浊，每次去了第一件事是开窗，放新鲜的空气进来，然后认认真真地桌面地上地打扫一遍，好像安抚一个死心塌地等你见面的老朋友。擦得窗明几净了，有了点生活的气息了，就是又要离开的时候了。
一度以为，人的心情只和人有关，物质的环境左右不了，如果被环境左右了，只能是心还不够强大。类似这种心灵鸡汤式的话语，深以为是。但来来回回之间，今天忽然特别伤感——一间房子，当你拥有它的时候，它是一处为你遮风挡雨的地方；当你离开它的时候，它已经是你生活中的一部分，它看见了你的所有变化，记录了你所有的情绪，没有谁，比你住过的房子更加熟悉你，包容你。它能唤醒你一段时间里的所有记忆，提醒你该记住什么，出门时该带上什么。而你，最终会义无反顾地离开它，此时，或彼时。
一生，要有多少次路过不同的房子，那每一处和你共度过艰难或幸福岁月的居所又会在何时逢着？曾经在这个房子里一起写作业的小学生，现在都在数千里之外，她们是否也会偶尔想起在这个房子里生活过的那些时光，想起在这个房子里写在日记本上的话语，想起仍然留在房间里的那些课程表、小卡片和《儿童文学》？
锁上门走下落满灰尘的楼梯的时候，说无动于衷，是假的。在回来的路上，雾很大，车子把一座座浓雾覆盖中的山头抛到身后，灯光努力地拨开似乎凝固了的空气，闷头闷脑地向前驶去。这时，想到窗台上刚浇透的花，想到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曾间断的各种告别，尽管身边是爱人，终点是温暖的家，我的眼泪仍兀自哗哗地涌出。
只愿，从此安定。

細舊

欢迎音乐回家，好久不见，一切可安好？